春風來，楚地暖。一個仆人牽著我的韁繩，一只手略帶顫抖的撫摸我柔順的毛發，我側身躲開他的手。始終，我未曾看他一眼，區區奴仆，還不配。

忽然，一陣驚喜又略帶低沉的聲音傳入耳中，“就是它嗎？好！你可以下去了。”仆人眼眸微微一黯，低聲回答道：“諾！”那種聲音再度傳來：“果然是千里良駒！只是聽說你性子急烈，無人可以駕馭你，想必那些庸碌之人未能得你認可。那你看我項籍如何？”恍惚間，我竟然抬起了從未抬起過的頭顱。

我一抬眼，便看見你。八尺身長，英偉體貌，尤其是你那妖異的雙瞳，更是讓我深陷其中，從此，不能自拔。

當我抬頭時，你笑了，豪爽的笑，不羈的笑，。你用手掌輕拍我的背脊，我似乎走神了，居然沒有躲開。你眉間洋溢著驚喜，突然躍在我的身上，我沒有反抗。

只是想著：霸道，豪放，除了此人，還有誰配做我的主人？繼而你哈哈大笑：“我有拔山之力，御兵之能，平天下之志！今后，你隨我南征北戰，打下一片江山！如何？”我震驚于你的氣勢，隨之一聲響亮的嘶鳴，伴著你不羈的笑聲，聲震千里，直破云霄，天地失色，日月無光。異象之后，你輕聲道：“從此，你名烏騅！”我心里默念著這個名字：烏騅……那天起，我陪你闖遍天下，見你會稽起義、巨鹿之戰、宴設鴻門、分封諸侯。也見你垓下之圍、四面楚歌、自刎——烏江！烏江之畔，你把我交給烏江亭長。

其實，我知道，虞姬死了，你已經沒有再戰天下的勇氣；我知道，你已無生念，卻不想讓我陪你去送死！可是，你不知道，我烏騅一生只認一個主人；你不知道，我烏騅從認主那天起，便愿意與你同生，陪你共死。在我的掙扎與反抗之下，烏江亭長終于肯把我送回岸邊。

只可惜，在你孤戰天下時，我卻在江心，不能伴你左右；只可惜，當我上岸，你已重傷，你已力竭；只可惜，未能延續你平天下之志。你一聲大吼，我隨之一陣嘶鳴，仍然是山河震動，江水沸騰。你回頭看到我，仰天大笑，可我分明從你的眼中看到了不甘、痛苦、悲涼、蕭瑟……提劍，自刎，血如泉涌，那撐得起天地的身軀轟然倒下。

我偎依在你的身旁，舔舐你傷痕累累的身軀，恍恍惚惚中看到我們初見。那時，我一抬眼，便看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