曬麥子發個朋友圈的說說匯集70條
曬麥子散文
我回到老家的時候,還不到八點,可父親早已把麥粒子完全攤開,遠遠看去如同金燦燦的一片湖泊,木锨的痕跡使麥子像微風拂過的湖面,皺起道道波紋,走近了細看,一壟一壟的,又像剛剛收割的麥田。
麥子就曬在大門前,我家門前是村里修的水泥道,一到收獲季節,就自然成了曬麥場。
父親正在大門里邊的簡易鋼絲床上躺著休息,聽到我的聲音,他翻身坐了起來,動作很麻利,父親并不瘦,父親的皮膚曬成了棕紅顏色,父親的頭發依然是黑白相間,父親的胡子依然那么稀,有點長,該刮胡子了——我一眼看到的,就這些內容。
我遞給他一根煙,點燃:“這么早就攤開了,不是說等我家回來嗎?”
“這點小活,沒事,閑著也是閑著?!彼鵁?,淡淡地說:“家去吧,你娘在屋里?!?/p>
我進屋,娘正收拾著碗筷,父親也跟著進了屋。
父親話不多,即使在他的兒女面前,他最多的時候也只是靜靜地坐著,抽煙,喝茶,聽我們說話。
平常我和兄妹給老家打電話,父親也總是把電話交給我娘,娘為此不止一次地叨叨他:“你接啊,你兒子和閨女的電話怎么也不接?”
父親不反駁,坐在電話旁邊,聽電話里傳過來的兒女的聲音,捕捉著電話里的所有內容。
“現在收麥根本不用你牽掛,你嫂能幫忙,再說幾乎不用人,一個電話,人家就把麥粒子送到家門口了?!?/p>
確實,收麥和以前相比簡單了許多,但再簡單,四五畝的麥子眼看熟在地里,收不回家來總是心慌——收麥的那幾天,天氣常變,就怕刮風下雨,只有收到家里,才能夠把心妥妥地安放在肚子里。
大約四五年前,我們兄弟就勸父親不要種地了,畢竟七十多的人了,也該歇歇了,可爹娘就是不愿意:“莊稼人不種地,那還算什么莊稼人!沒事,累不著,你們只管忙你們的事。”
我知道,地是父親的命,他離開土地會覺得活著便也沒了意思。我們勸說不了,只能退一步讓他們減一點,少種點,也算那么個意思。可父親一再說:“沒事兒,再種一年吧,真干不動了就不種了?!本瓦@樣一拖再拖,地不僅沒有減少,聽娘說,爹還閑著沒事溝沿子河邊子的開了不少荒,一到收獲的季節,到處都是父親的糧食。唉!
爹從來沒說過什么,倒是娘常在一邊念叨:“種就種吧,真讓他閑著肯定憋出病來,人沒有累死的,都是病死的,一人一個命?!?/p>
其實,有句話雖然沒有明說,但我知道,爹娘不想增加我們的負擔?!澳芨梢惶?,就干一天,你們也都不容易,里里外外,花錢的地方多的是,買房子買車的,還不知道孩子最后分到哪里去,花錢的地方多著呢?!?/p>
我說過娘多次:“快八十的人了,別操那么多心了,咱村里像你們一樣年紀的,還有種地的嗎?兒孫有兒孫的命,花錢的地方再多,你們該花的也得花?!笨烧f歸說,答應歸答應,地該種的還在種。
喝了兩壺茶,我走出大門,拿起木锨,翻一遍麥子。
我學著爹的樣子,用木锨順著一邊把麥子翻起,原來拱起的薄薄的麥壟,便露出了青灰色的水泥地,木锨刮過地面,麥粒刷刷地響,木锨與水泥地磨擦發出鈍鈍的噪音,爹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了旁邊,他提醒著我把木锨貼緊地面,麥子厚的地方要把木锨立起來,要想法把麥子攤得均勻一些,我似乎不得要領,看我笨拙的樣子,他一邊笑我什么也不會干,一邊就要我手中的木锨。
“沒事兒,你歇歇吧,我慢慢就學會了,你不讓我干,我什么時候也學不會啊?!?/p>
我讓他到大門里面休息,可他不動,弓著駝了的背,站在旁邊看我干。
陽光像一根根刺,刺得我頭皮發麻,渾身發癢,汗水滴滴答答流了下來,麥粒子被太陽曬得發燙,我光著的腳板子,一開始的時候很舒服,但時間長了就癢得難受。但我終于翻完了一遍,我撩起汗衫胡亂地擦了擦臉,然后脫下來,擦了擦胳膊和手,順手一擰,汗衫子竟然擰出渾濁的汗水來。
娘把茶壺端到了大門里,我和父親對坐著抽煙——二十年前,父親查出了冠心病,后來又有嚴重的膽囊炎并做了手術,我們曾嚴肅地勸他不要抽煙,他也很聽話地戒了一陣子,但后來又偷偷摸摸地抽了起來,后來我也慢慢想開了,這么大年紀的人了,抽了一輩子煙了,你再強迫他戒煙,他自己會不高興,有時會因此連飯都沒心勁吃,既然這樣,為什么非要讓他戒煙呢?人老了,為什么非要逆著他的心,去做那些聽起來對他好的事呢?愛抽就抽吧,只要他高興,抽煙不一定會生病,但不抽煙他很可能會生病的!我不再勸他戒煙,每次回家的時候,還會給他帶上一條兩條的紙煙——這畢竟比他卷的老旱煙要平和一些啊。
父親原本話就不多,我們爺倆對坐著喝茶,抽煙,父親時而會起來給圈里的羊添添草,我呢,就起來去翻一翻麥子。父親說這樣毒的太陽,不用翻麥子也會曬得干干的,母親倒不阻止我。“他愿意翻就翻去唄,你們爺倆坐著也是光瞎(本地土話,浪費的意思)煙卷子?!?/p>
我笑了笑,爺倆個面對面坐著抽煙就挺好,誰說一定要叨叨叨叨地說個沒完呢,我很享受和父親對面坐著抽煙的時光,我想父親也是,不然,幾乎在家呆不住的父親,今天為什么就沒有下地呢。
我光著膀子,穿著大褲衩子,索性連鞋都沒穿,光著大腳丫子翻著麥子,不時有過往的鄰居打著招呼,開著玩笑:“喲,會干活嗎?跑老家來找罪受???”我也和他們開著玩笑哈哈著?!按髮W生,這頂著太陽的滋味,比不上你們坐辦公室吧?”“還大學生呢,都老成大學生的爹了……”村里年輕人我基本不認識,能開玩笑的幾乎都是比我大一點的同代人。
鄰居們和娘聊著閑話,他們的對話時時鉆進我的耳朵里。我這時才明白娘的小心眼子:她并不在意我干多少活兒,她很享受的,是讓來來往往的鄰居看到他的小兒子回家干活,還有什么比這更讓當爹娘的更自豪——在外工作的兒子雖然不會干活,但他總掛著這個家,掛著家里忙碌的老爹老娘,這不,一到農忙季節又跑家來了。
我愿意滿足娘這小小的虛榮心,今天這光著膀子赤著大腳丫板子的'不是什么老師,只是兒子,是眼前這老頭老太太的兒子。
太陽落山的時候,父親說曬好了,可以收倉了。
我們先是把麥子堆成堆,然后,用水桶挑到存糧食的屋里——說是水桶,其實要比普通的水桶要大得多,是那種裝乳膠漆的大圓桶。母親告訴我用三輪車推到屋門口,然后再提到屋里去?!澳菢訅蛸M事的,直接挑吧?!蔽乙詾檫\這堆糧食費不多大勁,豪氣地說。
父親沒說話,于是我們裝好水桶,開始運。在屋門口,父親拿起秤,我不解:“怎么,還用過秤?”
“稱一下有個數,看哪塊地畝產高,心里明白?!蹦赣H也在旁邊幫腔:“忙了一季子,看看能打多少麥子,心里亮堂?!?/p>
我實在不理解他們的鄭重其事,不禁暗自好笑:值得嗎?不就這一堆麥子么,能值幾個錢?但看著父母認真到莊重的樣子,我沒再說話,既然他們樂意,那就隨他們的心意吧。
“大桶43斤,小桶38斤,按40斤平均吧。”父親一邊念叨,一邊在算盤上記下數字。
運了幾趟之后,我才覺得這活不好干,我先是兩手提桶,提了幾趟后換成擔子挑,麥堆消了還沒一半呢,胳膊和肩膀又酸又脹,父親要替我挑,我在家里怎么能夠讓七十多歲的他來挑呢,我不停地擦汗,不停地喝水,借機休息一會喘幾口氣兒,我不停地問著多少桶了有一半了嗎?我內心真盼著麥子能夠少一點,早一點干完好好地休息。
“莊稼人忙了一季就盼著這一天呢,越累越高興,老二,你不用慌,咱歇息著干,多喝點水?!?/p>
我數著從麥堆到屋門的步數,單趟16步,我記著挑了多少桶,我看著麥堆消了多少,當麥堆終于消滅的時候,我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感覺自己像刑滿釋放的囚犯一樣逃離了苦刑——真的,當時我就這么想的,有個鄰居大哥看我狼狽的樣子,取笑我說:“不跟坐辦公室喝大茶輕松吧?!蔽矣酶觳膊潦弥鴿M臉的汗,氣喘吁吁地說:“說真話,這活一小時給我兩百塊錢,我也堅決不干。”
“哈哈,還兩百塊錢呢,一分錢不給你,你這不也是大包小包又買東西又拿錢地回來了嗎?”
“嘿嘿,那沒法子,誰讓自己當兒子呢。”
我從小就害怕地里的農活,尤其害怕割麥子刨紅薯,工作以后又不大接觸農活,所以,我剛才說的話都是真實的。
可說歸說,既然父母都還種著地,盡管內心很害怕,盡管內心特別不愿意干,我也必須回家來干一點,好像干那么一點,我的心才能安穩下來。
“一共56桶,56乘以40,2240斤,比那塊地好一點,畝產能達到1100斤?!备赣H把算盤打得嘩嘩響,母親聽得津津有味。
在父母算賬的同時,我也在偷偷地算另一筆賬:56桶那就是28個來回,一個來回是32步,28個來回就是896步,如果每步按照70厘米計算,那么,我一共走了627米多一點,而在這行走的過程中,我是挑著(提著)80斤的麥子,天呢,平時哪有這樣的運動量,難怪胳膊疼得不敢抬肩膀不敢碰了?。?/p>
“怎么樣,不輕省吧?”父親難得笑了笑。
“嗯,是不輕省……”我努力擠出輕松的神情。
累也不能說累啊,父親馬上就奔八十的人了,還天天干著農活,我一年回家來干個一回兩回的,又怎么好意思說累呢。
“現在麥子什么價?。俊?/p>
“糧食價格一直在落,現在也就一塊一毛五六吧?!?/p>
“按一塊一毛六算,兩塊地共收不到五千斤,這一季麥子下來還不到六千元,這還不包括澆水、上肥和種子呢,至于人的力氣,老百姓種地向來是不算人工的?!蔽易炖镟止局鴶底郑安坏轿乙粋€月的工資。”但我絕對不會說出來,我知道,父母在意收多少麥子,當然也在意賣多少錢,可這一桶一桶的麥子,又不完全是錢所能替代的,它似乎包括了莊稼人的期待榮譽和尊嚴,他們對麥子的感情,我可能無法完全理解,但我必須得接受并從內心里尊重他們的這種感情:從麥子下種,到出苗,到澆水,到施肥,到打藥,到收割,然后再到最后的歸倉,這些麥粒子里,就藏著他們有期待有焦慮有喜悅有憂傷的日子……
打掃好之后,天也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我和父親面對面坐著,四個小菜,我喝了多半瓶白酒,父親不緊不慢地喝了三罐青島啤酒,看得出來,聽著母親的絮叨,看著歸倉的麥子,父親喝得很高興……
曬麥子的女人詩歌
今天,陽光正好
雨失去了消息
她攤開來自大地的蕩漾
攤開麥香落地的孤獨
天籟般的碰撞,如水
清澈的呼叫
此刻的愛,在如火的六月
顯得十分凌亂
汗水的光芒,已忘了她
一生被映照的卑微與悲苦
泥沙俱下的生活
柔韌,平淡,甚至比時間
更為深刻,堅強
她想到了火的熱烈,想到了
麥田里的灰燼
夜還是溫熱的'
她感到了上帝微笑
拒絕淚水里的平靜
她看到那些危險的鳥了
站在風里,不知所措
她相信此刻的天空
是遼闊的
宛如她的心境
又見麥子黃散文
習慣了三點一線的生活模式,平日很少走出校園,夏日與家人出去游玩,田野到處是金燦燦的一片,這才意識到:麥子黃了!夏收就要到了!
看到這滿眼的金黃,不由想起了童年夏收季節的諸多忘事,重新找回了曾經屬于自己的天真與幼稚。記得那時候,臨近夏收的時候,生產隊的社員們,按照隊長的安排,從集市上早早買回鐮刀、麥叉,簸箕、篩子等夏收農具,修葺好麥場邊上的土坯房,用白灰寫上“龍口奪食”此類的標語,迎接這一年一度的收獲,也在與老天爺爭奪這全隊男女老少賴以生存的口糧。
等到開鐮收割的時候,我們農村的小學生,也自然放了忙假,我們的主要任務,就是在老師的帶領下,排著長長的隊伍,帶著紅領巾,背著裝上涼開水的玻璃瓶,唱著“我們是共產主義接班人……”頂著炎炎烈日,走向一塊又一塊收割完畢的麥田,去撿拾遺落的麥子,做到“顆粒歸倉”。有時候,為了完成任務,會趁老師不注意,在旋成一堆的麥捆中抽出幾枝,或是在運送麥子的馬車或者牛車的'后面偷上一把,不過這要冒很大風險,要是有“叛徒”告密的話,準得被老師批評,要么被趕車的發現,也許會像拉車的牲口一樣,挨上幾鞭子,但是畢竟很輕。
進入了碾打的階段,地里遺留的麥子,也被掃蕩一空,我們就沒什么事情了。于是就在麥場上盡情的追逐攆打、搗亂,沒少被大人們呵斥。最好玩的就是捉迷藏了,時而爬上高大的麥垛,時而在麥垛下面,像小老鼠一樣掏一個洞,洞口用麥子堵住,這種藏法,除非有“內奸”,是不會被找到的,我們畢竟不是警犬?。」?!有時候也有危險,又一次,一個同伴由于太累,竟然在“洞里”睡著了,差點嚇死父母,最后,全隊的大人通過拉網式地尋找,才把他從“洞里”拎出來。
要知道,那個年代,農村很多地方還是有狼的?。?/p>
過了這些年,夏收的場景,離我們似乎越來越遙遠。生活的舒適,讓人們多多少少的喪失了追求,文化生活的繁榮,反而讓很多人失去了精神寄托,以往的樂趣,正在從我們的記憶中淡出。
麥子的經典散文
自打進了城,有些年沒有伺候莊稼地了。平日里吃著白饃,喝著麥面粥,反倒覺得是天經地義,該不會虧欠誰的。念及此,真真地被自己的這個念頭嚇了一跳,繼而覺得自己麻木得簡直就是個飯來伸手的家伙!我不想辯白,這些年內心確有一個上不了臺面的東西不斷作怪。進城后,這幾年因了工作的關系,生活的時間、空間離農村越來越遠。甚至漸漸淡忘了該去怎樣種莊稼。越想越發地不安,心里一桿小秤開始七上八下起來。偏偏剛開始反省的我,還沒想好怎么找著回家的路。我大抵知道,須我用心推開記憶中通往村莊的那條路……
大學畢業之初,自己單了有幾年,好在無太多掛牽。逢麥秋兩季子,大都請假回家幫農。上了幾年的學,身子骨并沒有因為豐富的大學生活憑空多生出幾把子力氣來。對于秋收,我無太多抵觸情緒,概因時間長,勞動的份量被拆得東一天西一天的,凈干些磨洋工的活兒,倒應了自己疏懶的心思。麥收不行,麥子不等人的。待到熟麥子的天氣,眼看著麥穗一天一個成色。收割之前,父親必躬身前往麥田,揪下一把麥穗,在手里搓搓,搓得麥穗離骨,父親張開那雙樹皮一樣粗糙的手,“孫猴子”似地朝手里的麥粒兒吹上幾口氣,待麥皮被吹得七七八八了,捂入嘴里反復嚼著,嘴里念叨著,嗯,火候兒差不多了,這幾天就可以開鐮了。
鄉人眼里,麥子是與神通靈的,每逢年節,供桌上擺放的香爐里是要放些當年的新麥粒進去的,繼而在上邊插上三炷香,香也不敢亂放,三炷就是三炷,鄉人講究的是神三鬼四,放四炷香可是敬各路鬼魂的。且不說靈驗與否,麥子的身份是萬萬不可忽視的。
開鐮前,有些準備工作還是要做的。提前大半個月,家家戶戶在家開始搓草月子,麥秸蘸了水搓起來的草月子能趕上皮鞭子,那股柔韌的結實勁兒若打在人身上,立馬騰的彈跳起一道紅記來。饒是這樣好用,我也沒敢用它去打架,因為還有比它更厲害的.東西---父親順手抄起的木條子。鐮刀也是要打磨的。置一盆水,把磨石放到一個及膝高的長條凳上,人騎在上邊,用手捧幾下水均勻撒到磨石上,麥收前最神圣的工作開始了。隨著父親腰背弓一樣地上下起伏,鐮刀漸漸露出了底色。不消片刻,一把把鋒利的鐮刀就能磨成。
母親,則操持著麥收期間應急吃的飯食。過麥,人讓麥子攆得腳打后腦勺,逢急活的時候,來家吃點現成的,吃完踮腳就往麥田去。大多時候母親要不攤上一蓋墊煎餅,要不就蒸一鍋窩窩頭,捎帶著蒸上幾個饅頭。把早已腌好的咸雞蛋、咸鴨蛋一并蒸上作為應急的菜肴,吃的時候用刀一劈兩半,每人一半,多了不給。燒一大鍋綠豆湯,田間、回家都能喝得上。為此母親往往操持好幾天,哥哥姐姐間或去打個下手幫廚,順嘴偷點吃的犒勞一下自己也是常有的事。
這些活于我沒有太多的吸引力,我是做不來的。念書,我卻能鉆了書里大半天不出來。上課學到與麥子有關聯的課文時,老師總能給我講些關于麥子的過往。麥子秸稈中空卻有骨節,這點倒像是竹子,是有些氣節的。葉子一溜兒長披針形。老師說,麥子是有靈性的,一畦畦麥子打小長在一起,就像兄弟姐妹是有感情的。它們生在長在母親---大地的懷抱里,一路相扶走到終了。說到后來竟有股悲涼的味道。我不忍再去聽。畢竟年少,有一次,受好奇心地驅使,瞅晚上出去玩耍的空當,跑到村頭的麥田邊上,靜靜坐那兒偷聽。聽見了!微風吹過,麥子發出沙沙的響聲,看到黑暗里影影綽綽的麥子順風向我倒來,因了心里害怕的緣故,無端地把風吹麥田的聲音當成了麥子的哭聲,嚇得掉頭就跑,再也不肯回來。
要開鐮了。我隨父母來到地頭,看著滿目蒼黃的麥子,心里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微風吹來,麥浪滾來。頭挨著頭,腰挨著腰,發出齊刷刷的聲音。無須再去分辨這種聲音的屬性或去從,因為它們很快就會倒在農人的鐮刀下。隨著鐮刀一次次地起落,一片片麥子倒下,甚至沒來得及聽到一聲嘆息。麥子在麥地里站了一個季子,該看的看了,該經的經了。臨了把自己最寶貴的東西獻給了更需要它的人,毫無保留,沒有一絲地猶豫。它的生命并沒有結束,而是得到了延續變成了白面。被人們做成了白饃、面粥、糕點等各種美食,銷往全國甚至世界各地。人們在吃著這些美食的時候,到底還有幾人會記得麥子的過往?
憑心而論我與麥子是有感情的。家里條件不太好的時候,父母兄弟姐妹大都吃煎餅、玉米窩頭充饑。因了我在家里排行最小,又體弱少力,父母把不多的白饃留給我吃。母親還常常偷著給我開小灶,做點面疙瘩湯給我喝??梢哉f那段歲月,是母親靠著麥面把我養起來的。去外鄉讀初中的時候,每次臨行前,母親總是往我包袱里塞上幾個大白饅。母親是舍不得吃的。有一次我看到,在灶房里母親用鐵鏟刮糊在鐵鍋邊的饅頭皮兒放到嘴里吃,吃完了一副幸福滿足的樣子,臉上還帶著不會輕易發現的笑容。此刻我知道,母親定然是想起了我平日里狼吞虎咽吃白饃的樣子。我對母親的感情,有很大一部分是源于麥子的。上大學以后,麥田承包到戶,生活有了起色,父母就是靠賣麥子的錢供養我上完了大學。我應該對麥子是感恩的。農民講究的是滴水之恩涌泉相報,何況困難時候,我是靠麥子度過難關的。
與麥子的緣分,該是一生緣。那,怎么困難的時候,我對它懷揣著感情沒齒不忘,越發到了今天這樣的好日子,反而想不起來了呢?等寫到了這篇文章的結尾,我終歸還是找到了回家的路。年少時對麥子的感情是因它蘸滿了深深的母子之情,養我長大,其之深,其之厚,讓人念念不忘。未等我成人,母親便匆匆離開了這個世界。對于麥子的記憶便隨著母親的離去被深深封存在了記憶的一個角落,上邊加了一把時光的鎖。而后的日子里我習慣性地排斥著這個角落,終日強迫自己,久而久之便變得麻木了。就像一張黑白底片,時間久了某些地方已然變色模糊。念及此,是該沿著回家的路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