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魏六朝散文·傅玄·馬鈞傳》原文鑒賞

馬先生鈞¹，字德衡，天下之名巧也²。少而游豫³，不自知其為巧也。當此之時，言不及巧，焉可以言知乎⁴?

為博士居貧⁵，乃思綾機之變⁶，不言而世人知其巧矣。舊綾機五十綜者五十躡⁷，六十綜者六十躡，先生患其喪功費日⁸，乃皆易以十二躡⁹。其奇文異變因感而作者¹⁰，猶自然之成形¹¹，陰陽之無窮¹²。此輪扁之對¹³，不可以言言者¹⁴，又焉可以言校也¹⁵?

先生為給事中¹⁶，與常侍高堂隆¹⁷、驍騎將軍秦郎爭論于朝¹⁸，言及指南車¹⁹，二子謂古無指南車，記言之虛也²⁰。先生曰：“古有之。未之思耳，夫何遠之有²¹?”二子哂之曰22：“先生名鈞，字德衡。鈞者器之模²³，而衡者所以定物之輕重²⁴，輕重無準而莫不模哉!”先生曰：“虛爭空言²⁵，不如試之易效也²⁶。”于是二子遂以白明帝²⁷，詔先生作之²⁸，而指南車成。此一異也²⁹，又不可以言者也³⁰。從是天下服其巧矣³¹。

居京師³²，都城內有地可以為園³³，患無水以溉³⁴。先生乃作翻車³⁵，令童兒轉之，而灌水自覆³⁶，更入更出³⁷，其功百倍于常³⁸。此二異也。

其后人有上百戲者^39，能設而不能動也⁴⁰。帝以問先生：“可動否?”對曰：“可動。”帝曰：“其巧可益否⁴¹?”對曰：“可益”。受詔作之。以大木雕構⁴²，使其形若輪，平地施之，潛以水發焉⁴³。設為女樂舞象⁴⁴，至令木人擊鼓吹蕭⁴⁵;作山岳^46，使木人跳丸、擲劍⁴⁷，緣絙、倒立⁴⁸，出入自在⁴⁹，百官行署⁵⁰，舂磨、斗雞⁵¹，變巧百端。此三異也。

先生見諸葛亮連弩⁵²，曰：“巧則巧矣，未盡善也⁵³。”言作之可令加五倍⁵⁴。又患發石車⁵⁵，敵人于樓邊懸濕牛皮，中之則墮，石不能連屬而至⁵⁶。欲作一輪，懸大石數十，以機鼓輪⁵⁷，為常則以斷懸石⁵⁸，飛擊敵城，使首尾電至⁵⁹。嘗試以車輪懸瓴甓數十⁶⁰，飛之數百步矣。

有裴子者⁶¹，上國之士也⁶²，精通見理⁶³，聞而哂之。乃難先生⁶⁴，先生口屈不能對⁶⁵。裴子自以為難得其要⁶⁶，言之不已⁶⁷。傅子謂裴子曰：“子所長者言也⁶⁸，所短者巧也⁶⁹。馬氏所長者巧也。所短者言也。以子所長，擊彼所短，則不得不屈;以子所短，難彼所長，則必有所不解者矣⁷⁰。夫巧者天下之微事也⁷¹，有所不解而難之不已，其相擊刺⁷²，必已遠矣。心乖于內⁷³，口屈于外，此馬氏所以不對也⁷⁴。”

傅子見安鄉侯⁷⁵，言及裴子之論，安鄉侯又與裴子同。傅子曰：“圣人具體備物^76，取人不以一揆也⁷⁷。以神取之者⁷⁸，有以言取之者，有以事取之者。有以神取之者，不言而誠心先達⁷⁹，德行顏淵之倫是也⁸⁰。以言取之者，以變辯是非⁸¹，言語宰我，子貢是也⁸²。以事取之者，若政事冉有、季路⁸³，文學子游、子夏⁸⁴。雖圣人之明盡物⁸⁵，如有所用，必有所試⁸⁶。然則試冉、季以政，試游、夏以學矣。游、夏猶然⁸⁷，況自此而降者乎⁸⁸?何者?懸言物理⁸⁹，不可以言盡也⁹⁰;施之于事，言之難盡，而試之易知也⁹¹。今若馬氏所欲作者，國之精器，軍之要用也。費十尋之木⁹²，勞二人之力，不經時而是非定⁹³。難試易驗之事、而輕以言抑人異能⁹⁴，此猶以已智任天下之事⁹⁵，不易其道以御難盡之物^96，此所以多廢也⁹⁷。馬氏所作，因變而得，是則初所言者不皆是矣⁹⁸。其不皆是，因不用之，是不世之巧無由出也⁹⁹。夫同情者相妒，同事者相害，中人所不能免也¹⁰⁰。故君子不以人害人，必以考試為衡石¹⁰¹，廢衡石而不用，此美玉所以見誣為石¹⁰²，荊和所以抱璞而哭之也¹⁰³。”

于是安鄉侯悟，遂言之武安侯¹⁰⁴，武安侯忽之¹⁰⁵，不果試也。此既易試之事，又馬氏巧名已定¹⁰⁶，猶忽而不察，況幽深之才¹⁰⁷、無名之璞乎?后之君子，其鑒之哉¹⁰⁸!馬先生之巧，雖古公輸般、墨翟、王爾¹⁰⁹，近漢世張平子¹¹⁰，不能過也。公輸般、墨翟皆見用于時，乃有益于世。平子雖為侍中¹¹¹，馬先生雖給事省中¹¹²，俱不典工官¹¹³，巧無益于世。用人不當其才，聞賢不試以事，良可恨也¹¹⁴。裴子者，裴秀。安鄉侯者，曹羲也。武安侯者，曹爽也。

【注釋】 1馬先生：馬鈞，字德衡，扶風(治所在今陜西省興平縣東南)人。魏代著名科學家。史書記載魏明帝青龍三年(235年)曾命令他造指南車和水戰百戲。2名巧：著名的技術高超的人。3游豫：過著舒適安逸的生活。4焉可以：怎么可以。5博士：通曉史事，在朝中備皇帝顧問，并掌管圖書典籍。6綾機：織綾子的提花機，原是漢朝陳寶光妻發明的。7綜(zeng贈)：織綾機上經線的分組。躡(nie捏去)：織機上提綜的踏具。8患：擔憂。喪;浪費。9易：調換。10感：內心有所觸發領悟。11自然：天然。12陰陽：古人認為世間萬物皆因陰陽二氣變化而形成。13輪扁之對：《莊子·天道篇》：齊桓公問著名制輪工匠輪扁關于制輪的經驗，輪扁回答說：“斫輪徐則甘而固，疾則苦而不入。不徐不疾，得之于手而應于心，口不能言，有數存焉。”14言言：前言是指語言，后言是指表達，作動詞。15校：核對。16給事中：侍從在皇帝左右的顧問官。17高堂隆：字升平，三國時魏平陽(今山西省臨汾縣)人。魏明帝曹睿時任散騎常侍(宮廷的侍從官)。18秦郎：字元明，三國時魏新興(今山西省忻縣)人，曹操的養子。曾任驍騎將軍(禁衛軍將軍的名號)。19指南車：古代用以指示方向的車輛，相傳為黃帝所發明。20記言之虛也：記載上虛假不實。21未之思耳，夫何遠之有：見《論語·子罕》，這里借用孔子的兩句話，意思是說：只是沒有考慮罷了，哪里是什么遙遠的事呢? 22哂(shen審)：譏笑。23模：制陶器的模型。24衡：秤。25虛爭：用空話爭辯。26試：實驗。易效：容易證明。27白：稟報。明帝：魏明帝曹睿。28詔：下詔命令。29異：奇。30不可以言：指難以用語言來形容其巧妙。31從是：從此。32京師：京城。33園：種蔬菜的園地。34溉：灌溉。35翻車：水車，也稱龍骨車。36自復：自己傾流出來。37更入更出：循環地進出。38功：功效。常：指通常的灌溉方法。39百戲：雜技。這里指作雜技狀的木偶。40設：指木偶固定的某一動作。41益：改進。42雕構：雕刻制造。43潛以水發：暗設機關，以水力發動。44設為：設計成。女樂：歌舞女伎。舞象：古代一種武舞。舞者手執竹竿象征干戈等兵器。45至令：次至使。46山岳：即雜技疊羅漢。47跳丸：拋球，用雙手交替擲接的游戲。擲劍：將短劍拋列空中，依次用手接取。48緣絙(geng耕)：走繩索。絙，粗繩。倒立：倒翻筋斗。49出入自在：轉動得很靈活。50百官行署：以木偶扮作百官坐堂狀。51舂磨：舂米磨面。斗雞：半雞狀。52諸葛亮連弩：諸葛亮出兵伐魏時，曾制作一種裝有機關能連發幾十箭的硬弓。53盡善：完善。54五倍：指提高效率五倍。55患：嫌，不滿意。發石車：車上裝有機械，可以將大石塊向遠距離拋出。56連屬：接連不斷。57機：機械。鼓：發動。58斷：疑應為繩。59電至：象閃電一樣快的接連飛到。60瓴(ling靈)甓：瓦塊、磚頭。61裴子：裴秀，字季彥，魏晉時河東聞喜(今山西省聞喜縣)人，杰出的地圖學家和文學家，魏未曾任散騎常侍。62上國：在國都之西。晉都洛陽，聞喜在洛陽之西，故稱聞喜為上國。63精通見理：見識精深，通達事理。難：詰問、責難。65口屈：說不過對方。66難得其要：擊中對方的要害。67不已：不休止。68所長者：擅長的。69所短者：欠缺的。70不解者：理解不到的地方。71微事：微妙的事物。72擊刺：指辯論。73乖：抵觸，不同意。74不對：不能答復。75安鄉侯：曹羲，魏室宗族，魏明帝親信，曹爽弟，掌握軍政大權，后來在司馬懿發動的高平陵兵變中被殺。76具體備物：在一身之內，樣樣都會。77揆(kui魁)：準則、標準。這里是說看一個人不能只局限在一點上。78神：精神，品質。79達：表現。80顏淵：春秋時魯國人，孔子的學生，以品德為孔子所稱贊。81變辯是非：明辯是非，隨機應變。82宰我：春秋時魯國人，字子我，孔子學生，以口才為孔子所稱贊。子貢：春秋時衛國人，姓端木，名賜，孔子學生，以口才為孔子所稱贊。83冉有：春秋時魯國人，孔子學生，有政治才能。季路：春秋時魯國人，姓仲名由，孔子學生，為人真率勇敢，有政治才能。84子游：春秋時吳國人，姓言名偃，孔子學生，有文學才能。子夏：春秋時衛國人，姓卜名商，孔子學生，有文學才能，孔子死后他曾在西河(今陜西省郃陽縣一帶)教過書。德行、言語、政事、文學為孔子訓練學生的四個科目。85盡物：認識所有的事物。86試：考驗。87猶然：尚且這樣。88降者：不如他們的人。89懸言：憑空而談。90言盡：用語言完全講清楚。91試：實踐。92尋：古代以八尺為尋。93經時：經過多少時間。94異能：出眾的才能。95任：包辦。96御：駕御，對待。97廢：失敗。98是：對。99不世之巧：世上杰出的能工巧匠。無由出：無從產生。100中人：一般人。101衡石：秤桿和秤錘。102見：被。103荊和：荊，春秋時代的楚國。和，楚國人卞和。他以璞玉獻楚王，楚王反說他拿石頭來欺騙，將他雙腳砍去，他感到沒有識貨的人，因此在山中抱著璞玉痛哭。璞：中藏美玉的石頭。104武安侯：曹爽，曹魏宗室，魏明帝親信，明帝死后他任大將軍，輔佐幼主曹芳，后在與司馬懿的爭權斗爭中失敗被殺。105忽之：沒有注意。106已定：已為大家所公認。107幽深之才：被埋沒很深的人才。108鑒：借鑒、教訓。109公輸般：即魯班，春秋時魯國著名的巧匠，曾創造攻城的云梯。墨翟：即墨子，春秋時魯國人，著名思想家，擅長制造守城的器械，曾與公輸般相對抗，比試器械。王爾：戰國時有名的工匠，常與公輸般一同被人提起。110張平子：張衡，東漢西鄂(今河南省南陽市)人，東漢著名科學家，文學家，發明渾天儀和候風地動儀。111侍中：皇帝左右的高級侍從官。112給事省中：在朝廷中擔任給事中的官職。113典：主管。工官：掌管營建和各種工匠的官署。114良：確實。115恨：遺憾。

【今譯】 馬先生名鈞，字德衡，是天下著名的技術高超的人。他年輕時過著閑適的生活，并不知道自己是個技術高超的人。在那時，他也沒向別人談什么技巧問題，又怎么談得上有人了解他呢?

馬先生做博士的時候，家中生活貧困，便在織綾機上動起腦筋來，這樣一來，自己不說世人也知道他技術的高超了。從前舊的織綾機五十個綜就要五十個躡，六十個綜就要六十個躡，馬先生嫌它費時費力，就把它全都改造成十二個躡的織綾機。改進后的織綾機，可以隨心所欲地織出各式各樣的花紋，就象天然形成的一樣，有如陰陽二氣的變化一樣無窮無盡。這就象輪扁回答齊桓公所說的一樣，不能用語言表達的事物，又怎能用語言來檢驗呢?

馬先生做給事中時，與常侍高堂隆、驍騎將軍秦朗在朝廷上爭論，說到指南車，高堂隆和秦郎都認為古代沒有指南車，書上記載的是虛言空談。馬先生說：“古代有指南車，不過是你們沒有去想罷了，哪里是什么遙遠的事呢?”二人對他冷笑說：“先生名鈞，字德衡。鈞是制陶時用的模型;而衡是用來衡量物體輕重的標準，既然你不能準確地衡量出輕重，還想作一切的模型嗎?”馬先生說：“空話爭辯，不如用實踐容易證明。”于是二人便把這話告訴了魏明帝曹睿，明帝命馬先生制作指南車，而指南車竟制造成功了。這是馬先生的第一件杰出的創造，又是一件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奇跡。從此以后天下人都佩服他的技術高超了。

馬先生住在京城，城里有一塊地可以用來種植蔬菜，但憂慮沒有水灌溉。馬先生就制作了龍骨水車，叫小孩子去轉動它，灌溉的水便自己傾流出來，循環地進出，它的功效比平常的舊水車提高無數倍。這是馬先生第二件杰出的創造。

后來，有人獻上用木偶扮成的雜技，不過只能擺擺樣子而不能動作。魏明帝向馬鈞詢問這種事說：“這種技巧可以改進不?”馬鈞回答說：“可以改進”。于是接受命令開始制造。用大的木材雕刻構造，使它的形狀象輪一樣圓，放在平地上，暗設機關，借水力發動它。做成女伎們跳舞的樣子，甚至可以叫木偶人敲鼓吹簫;做成雜技疊羅漢，叫木偶人做拋球、擲劍、走繩索、倒翻筋斗等雜技動作，出入自由，轉動靈活;又把木偶人扮作官吏坐堂，春米磨面，斗雞，變化巧妙而多種多樣。這是馬先生第三件杰出的創造。

馬先生見到諸葛亮設計的可以連發幾十箭的弓弩，說：“巧妙倒是巧妙了，但還不夠完善。”他說如果加以改造可使效率提高五倍。又嫌原有的發石車效力差，一遇到敵人在城樓邊掛起濕牛皮，石子碰上去就落下來，石子又不能連續發射。他想制作一種輪子，上面懸放著幾十個大石頭，用機械轉動輪子，輪子上懸石的繩索按一定的次序斷掉，石頭飛出打擊敵人的城池，使它的速度象閃電一樣快的接連而至。曾經用車輪懸掛瓦塊磚頭數十個進行試驗，射出有數百步遠。

有個名叫裴秀的人，是國都西部人士，見識精深，通達事理，聽說馬先生的事跡后便譏笑馬先生。竟與馬先生辯論，馬先生說不過他，不能回答他提出的問題。裴秀自以為擊中了對方的要害，便說個不停。傅玄對裴秀說：“您所擅長的是議論，所欠缺的是技術的巧妙。他所擅長的是技術的巧妙，所欠缺的是議論。以您的擅長的來攻擊他欠缺的，那他不得不屈服;以您所欠缺的來責難人家所擅長的，那就一定會有很多理解不到的地方了。那巧妙的制作技術是世間精微的事啊，對它不能理解而不停地加以責難，用語言相攻擊，一定會遠離道理。內心不同意，而嘴上又說不過你，這就是馬氏不能答復您的原因啊。”

傅先生見到安鄉侯曹羲，說到裴秀的議論，曹羲與裴秀的看法一樣。傅先生說：圣人在一身之內樣樣都具備，使用人不局限在一點上。有以品質上來使用的人，有以口才上來使用人的，有以辦事能力來使用人的。有以品質上來使用人的，不需要議論而他的誠意便首先表現出來，這就是顏淵一類的具有德行的人。以口才上來使用人的，是用以明辯是非，隨機應變，這就是宰我、子貢一類具有口才的人。以辦事能力來使用的人，象處理行政事務有冉有和季路，文學上有子游和子夏。即使以圣人的明智，對事物都能普遍認識，但如果要用人時，也必須先考驗一下。因此就用政治來考驗冉有和季路，用文學來考驗子游和子夏了。子游、子夏尚且這樣，何況不如他們的人呢?為什么?憑空而談論事物自身的道理，不可能用語言講得完全清楚;實行起來的時候，說不清的地方，卻容易用實踐來證明。如今馬先生所想制作的是國家的精密器械，對軍隊有重要用途。用十尋的木材，兩個人的勞力，不需要多少時間就可以判定誰是誰非。把容易證明的事看得很難而不嘗試，卻用冷言冷語來壓抑那些才能出眾的人，這等于依靠自己的智慧來處理天下的一切事務，用呆板不變的方法來對待無窮無盡的事情，這就是往往失敗的原因。馬氏所作的事情，都是在制作過程中順應變化隨感而得的，因此開始所說的不一定都正確。但因為它不一定全對，就不去支持，那么世上杰出的天才就無從產生了。同愛一個人就互相妒忌，同干一件事就互相拆臺，這是一般人所不能避免的。所以君子不因為個人的私心來破壞別人的事業，一定要用實驗來作衡量的標準，放棄標準而不使用，這就是美玉所以被誣蔑成石頭，楚國的卞和所以抱著璞玉而痛哭的原因啊。”

安鄉侯曹羲聽后有所感悟，便把馬鈞制作發石車的事稟告了武安侯曹爽，武安侯曹爽沒有注意，終于沒有對它進行檢驗。這已是容易檢驗的事，加上馬氏技術高超的名聲已為人們所公認，還被忽視不予明察，何況被埋沒很深的人才、沒有名聲的璞玉昵：后世的君子，應當以此為教訓啊!馬先生的高超技術，即使古代的公輸般、墨翟、王爾、近代漢世的張衡，也不能超過。公輸般、墨翟都被當時的君主所使用，才對社會做出有益的貢獻。張衡雖然做侍中，馬先生雖然在朝廷中擔任給事中，但都不是主管制造工程的官，雖有高超的技術卻無益于當世。用人不用他的專長，知道人的才能又不讓他在實踐中去試驗，實在令人遺憾啊。裴子就是裴秀。安鄉侯就是曹羲。武安侯就是曹爽。

【集評】 晉·陳壽《三國志·魏書·明帝紀》青龍三年，裴松之注引《魏略》：“是年起太極諸殿，筑總章觀，高十余丈，建翔鳳于其上，又于芳林園中起陂池，楫櫂越歌;又于列殿之北，立八坊，諸才人以次序處其中，貴人夫人以上，轉南附焉，其秩石擬百官之數。帝常游宴在內，乃選女子知書可付信者六人，以為女尚書，使典省外奏事，處當晝可，自貴人以下至尚保，及給掖庭灑掃，習伎歌者，各有千數。通引榖水過九龍殿前，為玉井綺欄，蟾蜍含受，神龍吐出。使博土馬鈞作司南車，水轉百戲。歲首建巨獸，魚龍曼延，弄馬倒騎，備如漢西京之制，筑閭闔諸門闕外罘罳。

《三國志·魏書·方技傳·杜夔》裴松之注：時有扶風馬鈞，巧思絕世。

【總案】 這篇文章選自《三國志·杜夔傳》裴松之注。馬鈞的生平在《三國志》中無傳， 《太平御覽》的《經史圖書綱目》列有《馬鈞別傳》，其它資料不甚可考。傅玄在這篇傳記中，列舉事例，為我們塑造了馬鈞這一不尚空談，尊重實踐，深思苦干的科學家形象，并明顯流露出作者對馬鈞及其創造發明的頌贊之情和對當時扼殺科學埋沒人才的現實的不滿。文中歷述了馬鈞改進織綾機、制造指南車、發明龍骨水車、改造水轉百戲、改進連弩和發石車等事，在我國科技史上有著重要的意義。在對那些不尊重實踐，只尚空談的清談家們的辯論中，表現出作者進步的唯物思想的光輝。文章層次分明，簡潔樸素，敘中夾議，較細致、生動地寫出了機械構造和人物形象，能引起人的讀興。